初看到这句话，是在朱天文的新书《巫言》里，第一句便是：你知道？ 暗自心惊。 多么清凉而慈悲的开始。她一生活得似鲜花着哗州蠢锦，从少年时遇到从日本到台湾的胡兰成，再到父亲留下500字稿纸无数张，多年来一直尽情写着，她亦是候孝贤御用编剧，把自己全编进戏里。而且每每去那些寺，总会看到菩萨。 她真的是低眉的，露出淡淡笑容。那笑容是对着尘世，是对着这世间一草一芥，满怀了宽恕与忍耐。她的低眉大概也是出于无奈么？——世间这么多人要求她，天天求，日日求，不相信自己时一定要相信她，求菩萨保佑。然后放上香火，为的是圆自己在俗世的梦。 菩萨保佑。 无数人在说这句话。不知道菩萨有多难。不应该求的事情也求，她不是人，她只是你想象的一个神，她亦有她的难处。《红楼梦》里王熙凤说得好：小有小的难处，大亦有大的难处。 朱天文说：菩萨除了不忍看，也是没有能力看，才低眉的。 而我知道，因为世间多纷难，再法力无边也无法一一尽书排解，所以必须懂得适度，莫妄求，回归本真。 记得阿城写过一段在云南的文字，真是回归了本真。他说：“在云南只能蹲在地上看蜥蜴，看了半天，蜥蜴的眼睛才眨一下。” 这句话我看了半天，终于懂得啊的心里曾经多么空灵又多么寂寞。如果菩萨知道，亦会体贴他的慈悲。我第一次接触他的小说是在收音机里，有一个台播《棋王》，我才年少十一二，顶多吧。然后守在收音机前听那个男人播小说，简直觉得这世上唯一的好就是这小说。 他的困惑与我的困惑大概是一样的，他一直在用时间和人生追问，用最普通的语言来把一个人塑得如此空灵。在看完阿城的小说之后，我好长时间缓不过劲来。有些人就是这样，给你压抑感，让你感觉窒息。阿城的文字就是这样——在文字里，我知道，因为自知不可超越，自知他高高在上。 而生活中，亦有多少慈悲让法我们微微心酸——那街边摆摊的老妇，满头银发，手冻僵了，伸手摸出几个茄子放到秤上，偷看你一眼，给些小分量；为赚几个钱糊口，那修补车胎的中年男子，常年自己卷烟抽，风雪再大亦要出来，乱陪有时看他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风雪中，为了补车胎的人来，补一个车胎，要两块钱。家里有瘫了的妻和上学的娃，他中午的饭是从家里带来一个馒头，就些咸菜吃着，胃早就坏掉了，前天，还咳出迹脊一口血来~~~~~你知道，她管理了一夜雨疏风骤，雨打残荷，管得了这杏花春雨空明，却管不了那行人肩上的重担与无以诉说的艰难。 我们的一生，总有一个耿耿的东西。古希腊的人一直追问，生从何来，死到何去。在《圣经》中的回答是，来于尘土，又归于尘土。但总有人置疑。就像米兰。昆德拉的追问，他一生写了这么多，其实是在写一个东西，一直在追问，一直用不同的方式在进攻，在看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时，我对萨宾娜在镜子前的影像非常难过——那中绝望，一波未平，一波又起。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。你知道——她一定有自己的不得已，有断然你想不到的忧伤与难过，而她的面带微笑只是情愿这世间的安好。 有一日我去了普陀山，远远看去，那山上散发出一层金光，同去的人说，我们一起去拜菩萨吧。 只那一次，我没有走近她。 我远远地看者她，内心里泛起朵朵莲花，我终于明白，她不愿意让众多的人来叩她，而愿意我们自己把自己修炼成她的样子。 如她一样，在微笑的同时，怀着一颗慈悲的心，低下眉来。那一瞬间，才是——藕花深处，惊见欧鹭。原来最美的风景在自己心里，何苦去求别人？ 桂花谢了会再开，总是芳华灼灼在心，人面不知何处去，桃花依然在柴扉寂寂处——菩萨，你不要再低眉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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