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 通过回忆救助荒芜的心灵> 一部文学作品的诞生,不仅与作者所处时代的社会环境有关,还与作者的个人经历有很大关系。因而,若想更好地理解一部文学作品,则首先要了解作者的创作背景,并回到作者创作的过程当中去。基于这样深入的了解,读者方可开始在阅读中含滚进行合理的“再创造”。 《朝花夕拾》是一本在动荡不安的社会环境中写成的回忆散文集,那一时期作者本人也正经历着人生中最大的失意与彷徨。作为一名耿直而率真的作家,鲁迅毫不避讳谈论这一段颠沛流离的境况,在《小引》的一开头,他便做了这般交代:“目前是这么离奇,心里是这么芜杂。”这“离奇”的“目前”,不仅有与论敌之间的论战,还有盘旋在头顶随时可能扔下炸弹的飞机,有1926年“三·一八”惨案后政府的通缉,也有在厦门大学时的孤独寂寞以及同事的排挤。面对这样生计甚至生命都毫无确切保障的现实,心弦总得时时紧绷着,总要想出各式各样的办法来应对,然而,这一次是应付过了,还有下一次呢?危险的境地似乎根本就没有尽头,于是生活的信念变得荒芜了。心里的“芜杂”,便是这么来的。 靠什么来救助此时的心灵呢?恐怕只能是回忆。因为记忆里的东西,总能让人心生对美好事物的想往,并由此重获生活的希望。 鲁迅说:“我有一时,曾经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:菱角、罗汉豆、茭白、香瓜。凡这些,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;都宏颂曾是使我思乡的蛊惑。后来,我在久别之后尝到了,也不过如此;惟独在记忆上,还有旧来的意味留存。他们也许要哄骗我一生,使我时时反顾。”往事在作者脑海里所打开的空间,像大地一般仁厚而安宁,“时时反顾”,是因为其中暗含有生命的力量。 记忆上“旧来的意味”,是交杂在作者脑海中的细小的、零碎的,却又真实可感的“意味”。作者在回忆他幼年的保姆长妈妈时,便把这种细碎的“意味”描写得淋漓尽致:长妈妈喜欢唠叨些鸡零狗碎的事情,睡相又坏,而且总有一些奇怪的规矩要“我蔽老郑”遵从,“我”对这样的长妈妈是很厌烦的;但她又能讲“长毛”的故事,这让“我”曾对她产生过空前的大敬意;她踏死了“我”心爱的隐鼠,使得“我”对她又憎恨起来;但她却能用心地帮“我”找来向往已久的《山海经》,过去的憎恨顷刻又转变为新的敬意。基于对生活细节以及“我”的情绪转变的精准把握,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物便在作者的行文当中站了起来。 阅读《朝花夕拾》时,我们应当时时提醒自己:这是一个颠沛流离的中年男人对自己过去的回忆。作者在文中所提及的那些童年时期的喜和悲、爱与憎,实际上已被当下一种成熟的、融融的爱意所包围;相对于自己“离奇”的现状而言,这种留存于记忆当中的“意味”备受心灵的呵护。这种爱意是单纯的、流动的、温柔的,它不仅出现在作者对长妈妈的回忆里,也出现在对“五猖会”的怀想中,还出现在“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”的路途。 尽管回忆十分美好,但作者并未就此沉湎其中。美好的回忆可以让自己坚定生活的信念,写成文字后,也可以引起他人的共鸣,但若想改变这“离奇”的社会,还是要发出呐喊。因而在这些回忆性的文字里,我们总会不时地听到鲁迅先生对现实所作的回应。这一点在《二十四孝图》中表现得尤为典型,开篇就听到了作者冷峻而愤慨的呐喊:“我总要上下四方寻求,得到一种最黑,最黑,最黑的咒文,先来诅咒一切反对白话,妨害白话者。”这样的呼告在文中重复了多次,似乎显得鲁迅有些不近人情。但细究起来,却可以发现,当时的“白话文运动”作为“新文化运动”的一部分,代表着人性的解放,“反对白话”实际上意味着反对人性的解放。鲁迅所要反对的,实际上是一切打着“孝”的幌子压制人性的事物。 在《朝花夕拾》当中,我们还可以看到鲁迅于细微事件中对整个世界的审视。比如,作者在照料生病的父亲时,便深深地感觉到这个社会上有一种无形的病让人痛楚——且无法通过医生来医治。作者留学日本时,碰到了一位令人敬仰的良师——藤野先生,但却因平日生活里看到人性冷漠的一面,从而做出弃医从文的决定。而好友范爱农的死,则令作者沉入了一种复杂而难以排解的心绪,并由此开始反思像范爱农这样一批人的命运。 可以说,《朝花夕拾》是人们进入鲁迅内心世界的一条通道,而对鲁迅记忆上细碎“意味”的感知程度,则决定了人们在这条道上到底能行多远! 而我想说的是:在鲁迅的内心世界里走得越远,惊奇越多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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