题记 “程蝶衣”没有明珠投暗，“程蝶衣”注定属于张国荣。或者说，程蝶衣就是张国荣，张国荣就是程蝶衣。这两人，本就是红尘轮回中的新人旧人，旧人新人，要不然，张国荣又怎会演得那么丝丝入扣、入臻化境？谁可替代？找不到，真的找不到，从前，以后，永远……正文 一 《霸王别姬》对我来说，已经不仅仅是一部电影；张国荣对我来说，也不仅仅是一个艺人。正如有些原本普普通通的事情，发生在合适的空间，合适的时机，就成为生命中深刻的烙印，永远永远挥之不去。 闲来无事,翻来张国荣这个我一直不是很喜欢的电影,看完竟嗲的几部后,我沉默了!于是我也终于读懂了他的内心,读懂了真正意义上的痛苦!很熟悉而且又很真切! 看到了他微妙的眼神，丰富的肢体语言，入骨的妩媚，自然的风流，看到了许多以前没有看到的东西。他实在是太天才，而且，太用心，陈凯歌说，张国荣是最好的演员，艺术家，电影的上半段是他在指导张国荣表演，到后半段，基本是任由张国荣自己表演了。他提到北京城下那一幕，天昏，地暗，日本兵铁蹄喧嚣，挑开马车的车帘，忽然一片寂静。程蝶衣倒在车里扒肆，怀抱着为他师哥换来的古剑，一动不动。陈凯歌说，拍到这一幕时，关机许久都不见张国荣起身，他一直就那样倒在那里，静静地流泪。在那一刻，他完全成了程蝶衣。张国荣总说自己没有刻意展现过什么演技，他只是在演绎每一个角色时都把自己代入到角色本身，一切从角色出发，自然而然地就知道该怎么做。他有没有想过，这才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演技，水乳交融，无迹可寻，这不是每个演员都能做到的，不是每个人都有他那样的敏感和悟性，有他那样真挚的心，能够感受到角色的喜怒哀乐；也不是每个人都敢象他那样地全情投入，不顾一切，伤身也伤心。也正是因为如此，现在他的好多电影都成了我们的禁区，绝境，不能再看，不敢再看，只因银幕上的痛苦太过真实。 他这一生，确实有太多应该得到的承认和尊重没有得到。有些是因为机缘，有些是因为对艺术理解的见仁见智，有一些，简单地是因为他的性取向，还有一些，是把他的成就视为天赋，视为理所应当，忽略他的努力和不断突破。人们甚至都承认他被忽略，人们都称赞他坚强，但是没有谁想过，坚强并不意味着不受伤。他就这样在公众的眼光中坚强着，一如既往地努力着，骄傲而孤独地前行。他说：“我很象程蝶衣，也是狂热地爱着自己的事业，也是一上台就全情投入，物我两忘，但是我比程蝶衣幸福多了。” 我想张国荣，他是真正懂得这部电影，懂得如何演绎才能传达电影要告诉我们的话。他不是没有激情，不是不能激情，但是当电影将时空一页页翻动，当我们看着一个人真正经历过激情，以生命为代价与梦想疯狂相恋，当繁华落尽，人去楼空，一切的哀伤与欢笑都已流逝，这种阅尽沧桑之后的淡漠更能摧毁人心。如今再听着录下的磁带，我反复地想起蝶衣那个彻悟的笑容，那握住剑柄，缓慢然而决绝的手势——原著里蝶衣并没有死，直至活成垂垂老朽；而陈凯歌说，程蝶衣必须死，因为唯有死，才能让爱变得更有力度。我们不得不承认他的改动是精彩的：一个毕生追求完美的人，怀着执着的爱与梦想，在不完美的世界中辗转漂泊，最终将演绎了一生的大戏在至为完美的时间和地点落幕，这是一个最震撼，最具冲击力的结尾，使程蝶衣这个人物带有古希腊悲剧英雄的那种宿命意味，与原著那种挣扎于红尘的现实化的残酷截然不同。 的确野洞，现实是残酷的，凡人并不能在最高潮的时候定格，谢幕，生命总是要无休无止地继续下去，直到图穷匕现，真相大白，所有的倦怠，苍白，失落，衰败都必须面对。曾经看过一个美国电影，讲的是一个名伶逐渐老颂此枯去，她的经纪人派人在舞台上暗杀她，希望造就一代传奇以便为自己带来滚滚财源。什么叫做传奇？将军死在疆场上，英雄死在剑锋下，名伶死在舞台上，程蝶衣死在《霸王别姬》里，这种悲剧性的传奇最能让世人刻骨铭心。就象张国荣，虽然那时候他早已被称做传奇了，但是如果有一天，比如说，他在演唱会上最为沸腾的时刻轰然倒下，那才是真正地万古流芳，永垂不朽。但是，谁会希望有那么一天？他自己当然不会，没有人愿意以生命为代价换取身后的传奇；我们更不会，我们只希望，也只相信他会幸福终老。我们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看着他老，虽然这个人现在是越老越有神采，身上那种成熟男人的魅力远胜当年，但是总会有老得不堪的一天吧，这是一种淡定的幸福，不是吗？正如张国荣在告别歌坛之际，提起某些女歌迷的骚扰，说：“到我年纪老迈时在公园里漫步的时候，回想起年轻时有‘咸湿妹’对我如此狂爱，必定会会心微笑……” 即将挥别的虞姬，在银幕上肃然起舞：“汉兵已略地，四面楚歌声。君王意气尽，贱妾何聊生……”镜头照着他的眼睛，浓妆之下，水波一般纯净的眼睛。那是程蝶衣的眼睛，专注地望定虞姬；那是张国荣的眼睛，专注地望定程蝶衣。台下，成千上万观众的眼睛，在无尽的时空里，望定张国荣。虞姬和程蝶衣的故事是假的，张国荣的故事是真的，然而对芸芸众生来说，并没有什么分别，都是一出灿烂曲折，高潮迭起，在最美的瞬间以绝色的姿态凝固的大戏，带给观者无限的震撼与享受；在辉煌背后，在孤独转身的一刹那，也都不过是一个普通人，怀着深入骨髓的悲凉与绝望。片尾的主题歌已经响起了，字幕一条条浮现，有他的名字：张国荣。本是三个普通得伧俗的字眼，却因为他的人，笔笔绚烂如锦绣繁花。他毁灭了自己，成全了这个名字，让虞姬活在传说里，程蝶衣活在电影里，这个名字活在我们的记忆里。每当面对这个名字，我想，我能说的惟有感谢，感谢让我们遇见他，感谢他这么好，感谢他带给我们的一切，我们不与他说永别，我们时时会再见，当街头隐约飘荡一丝音乐，当橱窗里偶尔瞥见某幅照片，当谈笑中提起某个字眼的一刹，当乘着电车半梦半醒的瞬间，当大雨倾盆，风声啸响，花开叶落，涛起霞飞……人生何处不相逢。 曲终，人散。端详他的大幅照片。照片上的他已经四十多岁，但是一张面孔仍然纤尘不染，眼睛望着我们，平静而坦然。照片的下边，围绕着一大束雪白的百合，清香在花瓣之间温柔发散，美丽得让人心疼，就像他的微笑，就像我们的青春。 二 “人，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” 年幼的小石头成全了蝶衣，成角的小豆子成全了小楼。 关师傅的一句话，成全了醉生梦死的蝶衣；成全了玩世不恭的小楼；成全了从一而终的虞姬；成全了情深意重的霸王...... “自从我随霸王东征西战，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。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，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。” 蝶衣的虞姬，在小楼娶菊仙前重点在“媚”，他有着女子爱人时的那一种妩媚，媚的叫人着迷。袁四爷的那一张条幅：风华绝代。也只有蝶衣才真正配的上这四个字，当他站在戏台上，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光彩，他的举手投足，他的一颦一笑，他的美目流盼，他的巧笑倩兮，使台下的女人为他疯狂，台下的男人为他痴狂，娇弱的柔媚，俊美的俏丽，“人戏合一，雌雄不辩”不止是蝶衣，世间的人也不知他为蝶衣？或为虞姬？ 虞姬为蝶衣，在小楼娶菊仙后重点在“悲”，他有着女子失去爱人时那一种悲戚，悲的让人心痛。透过鱼缸，我们看到了那张迷茫的脸，那双无措的眼；透过鱼纹屏风，我们看见了他那张痛苦的恋，那双悲哀的眼。真鱼？假鱼？真假虞姬！烟雾环绕的屋内，蝶衣放纵着，享受着他的醉生梦死。身上穿着杨贵妃的戏服，眼中却透着虞姬的绝望，昏天暗地的舞着。“一笑万古春，一啼万古愁”面对勾画着霸王脸谱的袁四爷，蝶衣也迷惑了，他不知他爱小楼？亦或霸王？ “说好一辈子就是一辈子，差一年，差一个月，一天，一个时辰，都不算是一辈子”蝶衣就这样疯魔了，“一辈子”只是一句简单的许诺，他却得不到！他的眼中有着期盼，有着紧张，嫣红的面颊映着他急切的问题，他的感情表露无疑。当他听到袁四爷一句“自古宝剑酬知己，程老板愿意做我的红颜知己吗？”他的眼中闪过了害怕，却有着对宝剑的怜爱。为了一把剑，一句儿时的梦想，一个段小楼，“霸王别姬到成了姬别霸王了！”蝶衣落寞了，就这样，他成了袁四爷的入幕之宾了。细雨凄迷，前路茫茫，蝶衣抱这那把剑，发丝散乱，目光凌乱，却不知小楼似是忘了那把剑...... “力拔山兮气盖世，时不利兮骓不逝。骓不逝兮可奈何，虞兮虞兮奈若何。” 小楼的霸王，似是为蝶衣的虞姬而生。在台上，他风光大耀，就算濒死，也有一匹从一而终的马和一个从一而终的女人，这就够了，在台下，他似乎少了霸气，即使有从一而终爱着他的蝶衣，一心一意爱着他的菊仙，他都少了那一种资格！在花满楼里，菊仙就那样潇洒的推开了他典藏半世的大洋，发花，首饰，一件件的拿下来，那样的镇定和从容，就这样光着脚去找他以为会幸福的下半辈子，面对红毯对面的小楼，她迫不及待的奔过去，投入了他的怀抱...... 霸王为小楼，却是为菊仙的生活而活，他听菊仙的，任菊仙的，为菊仙放弃了他努力了大半辈子的〈霸王别姬〉，只要看见他拿着那把剑时的感觉，他始终是属于戏台的，蝶衣之所以会溶为虞姬是因为他爱着身为霸王的小楼，而小楼面对如此深情的蝶衣，是真的不明白蝶衣的爱？还是不愿意明白蝶衣的爱呢？见到烟火尘灰后的小楼，即使烟雾迷蒙，却仍可看清——他那张因为自私而几乎扭曲的脸，即使四周嘈杂，却仍能听清他那一声声刺耳的话语，就这样，几十年的感情...... “汉兵已略地，四面楚歌声，君王意气尽，贱妾何聊生。” 程蝶衣——“你们杀了我吧！”在法庭上，蝶衣的一句话震惊四座，是怎样一种心情？让他五内俱焚？他眼中有着绝望，这就叫“宁为玉碎，不为瓦全！”这就是虞姬，不论如何只要——从一而终！ 段小楼——“你是真虞姬我是假霸王，他姓袁的管的着我姓段的吗？”我们眼中的小楼在不断的改变，原来的他玩世不恭，但却刚正的让人折服，因为蝶衣为日本人唱堂会而啐了他，后来的他不仅自私还迷失了自我，懦弱无力。霸王？他不配！ 菊仙———“大不了我哪儿来哪儿去，回我的花满楼去！”这个女子有着一股爱的信念。她坚韧：面对小楼的不羁，她持家有道；她自私：她爱小楼，为了拒为己有不惜背叛她与蝶衣的誓言；她聪明：进入戏台的第一天，她就明白了蝶衣的心...... 袁四爷——“尘世间，男子阳污，女子阴秽，唯观世音集男女之精气于一身。”他也算是蝶衣的知己吧？他了解虞姬的痛，他欣赏蝶衣的媚，他甚至明白蝶衣需要的一切！他爱蝶衣吗？我不明白，其实即使是两个人真的相爱也不一定如此了解—红颜酬知己...... 蝶衣始终是绝望的，就如同虞姬的绝望一样“娘，手好冷，水都冻冰了。”面对如此的蝶衣，菊仙不再像一个女强人，她变的温婉而又贤淑，她抱着他，给予了蝶衣最渴望的母爱！面对小楼的自私，他心寒了，凄凌的心满是伤痕，看见一个与自己装扮相同的虞姬在台上与要和自己一辈子的霸王在“霸王别姬”时，他眼中含着泪，那泪中有悲哀，失望，迷茫......菊仙轻轻的为他披上披风，“谢谢菊仙小姐。”再回身抖落披风那一刹那，转身的他一定有泪划面而落，一个孤独的背影......因为爱菊仙，小楼选择了放弃，就这样，小楼杀了菊仙，接着，小楼几乎杀了蝶衣————面对小楼的揭发，看到那把他如此珍重的剑“你们都骗我！”于是他变疯狂了——“我揭发！”他几乎已经濒临了灵魂的死亡...... 于是蝶衣死了，他终于完成了他的从一而终，终于可以把心理那片最神圣的净土留给霸王，亦或小楼？从一而终的梦 - 西祠胡同http://www.xici.net/b35612/d16325085.ht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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